作者：龔進輝
當代打工人的春天真的來了！
近日，越來越多的大廠開始調整加班政策。大疆、海爾、美的等公司強制下班，聯想公開反對996。一時之間，相關話題沖上熱搜，這一人性化政策深受打工人的青睞，可以更好地平衡工作和生活。
不過，也有公司畫風另類，以福利之名變相要求員工996。近期風頭正盛的京東外賣，吃瓜群眾直呼“良心企業”“別人家的公司”，全職騎手卻不置可否：五險一金都給了，還能拒絕996嗎？
人不是鐵打的，沒人喜歡當996式的工作機器，告別996更不應該成為一種奢望。我相信，隨著時間的推移，摒棄粗暴延長工時、追求高效工作模式，終將在職場全面推行開來。在時代大潮面前，劍走偏鋒的京東外賣只是滄海一粟，騎手最終會用行動為他們喜歡的生活方式投票。
大廠紛紛反內卷：告別形式主義加班
自2月27日起，全球無人機巨頭大疆開啟“不準加班”運動，要求員工晚上9點前必須下班。每到晚上9點，其深圳總部主管和HR分三輪“趕人”，甚至會巡樓檢查，確保員工準時下班。在社交平臺上，不少自稱是大疆員工的網友曬出自己被“趕”下班的經歷，直言“人生第一次被趕出公司”。
同為制造業龍頭的海爾、美的，也加入到反內卷行列，以強硬舉措叫停加班文化，獲得員工普遍認可。
今年2月，海爾被曝出要求強制雙休，在內部發布全面落實雙休制的通知，所有部門（包括研發、市場等）實行雙休，周六不準來公司，食堂也不提供飯食，特殊情況需要加班的，必須提前一周審批，工作日加班不得超過3小時/天。盡管海爾官方并未承認相關信息，但對外聲稱堅決抵制無效加班，反對“形式化出勤”。
今年1月，美的掌門人方洪波在內部簽發了《關于簡化工作方式的要求》的文件，提出簡化工作方式的六大要求：禁止使用PPT進行內部溝通（除特殊情況外）、嚴禁下班開會及形式主義加班、減少微信群交流、杜絕代寫材料及手工報表、禁止內部送禮。他直言，自己深有體會，95%以上的加班都是形式主義加班。
而名創優品掌門人葉國富的新春開工寄語，與美的提倡簡化不謀而合。他向員工提出六大要求：嚴禁一切形式主義、簡化溝通形式、堅持會議333原則、精簡決策環節、提升審批效率、堅持數字化提效。此外，聯想官方也旗幟鮮明反對996，大部分人都能準時下班，在聯想并不是什么新鮮事，也是聯想人的共識。
種種跡象表明，越來越多的企業開始用實際行動來支持反內卷，就算沒有996，也難掩奮斗本色，員工則抵制一味卷時長的無效加班。這既是民心所向，也在響應國家政策。今年兩會，“綜合整治內卷式競爭”首次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，釋放出強烈的政策信號。
在職場中，內卷式競爭最直觀的體現便是沒完沒了的無效加班，這類加班往往不符合“付出與成效成正比”的基本規律，而是虛耗資源、精力去進行同質無效的競爭，將引發一系列惡果。而站在國家層面，政策從過去關注經濟增速轉向高質量發展，要求企業通過管理優化而非人力消耗來提升競爭力。
可以預見的是，在國家、企業、工會等全社會通力協作之下，有望解決不計后果硬加班這一職場老大難，“領導不走員工不敢走”的形式主義加班也或將被根除。一旦落到實處，不僅能切實提高員工幸福感，對促進就業也大有裨益。
社保光環之外，全職騎手淪為996牛馬
在大廠紛紛抵制加班的大背景下，京東作為外賣市場的后起之秀，憑借社保大招賺足了眼球，目前全職騎手已突破1萬人，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。但根據全職騎手現身說法和評論區留言，原來社保光環之外，全職騎手已悄然淪為996牛馬，為了將來可能用不上的五險一金，勞動者要犧牲當下的收入和時間自由，代價有點大！
曾勝是杭州一名騎手，跑了十年達達，配送單量不少于7萬單、累計提現100多萬，卻沒有收到全職騎手的邀約。反觀帶著全家跳槽到京東外賣沒多久的北京騎手馬闖，卻收到全職邀約，不禁讓人質疑全職騎手招募規則的不合理、不透明。當然，即便有幸成為全職騎手，也并不代表好日子來臨，相反挑戰才剛剛開始。
曾勝在視頻中爆料，稱京東五險一金沒那么好拿，因為要實行996、在線12個小時。而與馬闖直播連線的達達小隊隊長，也透露全職騎手工作時間是早八晚八，共計12個小時。同時，北京某達達騎手在接受采訪時亦表示，全職騎手需每天在線12小時，其中有2個小時休息時間，保底跑30單。
不難看出，超長時間跑單成為全職騎手的常態，工作一點也不輕松，這或許還能忍，畢竟生活不易，從事任何工作都免不了吃苦。但其他現實弊端，則已經超出正常忍受的范疇，而是有沒有動力堅持干的問題，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：
一、工作地點被框死。全職騎手要求的在線時長，必須在固定商圈內定位在線，但由于京東外賣處于起步階段，總訂單量少、區域發展不平衡，騎手需服從安排甚至舍近求遠跑單。曾勝曾發布來自武漢某京東全職騎手的投稿，京東客服以騎手所在區域訂單密度不夠為由，強行要求其更換base地，到離家20多公里的地方打卡上班，這與騎手在跑單賺錢之余兼顧家庭的初衷相沖突。
二、未實現接單自由。目前，京東外賣全職騎手并不支持搶單拒單，只能接受系統派單。這意味著，有單沒單都得出勤，不管單子好壞都得接，導致不少騎手抱怨經常接到低價單、單子難跑，甚至吐槽是垃圾單，連跑都不想跑了。曾勝也曾在直播中曬出多張低單價的騎手接單截圖，比如上海出現2.9元配送單，以及148元、3個多小時、150km的訂單，嚴重打擊騎手跑單積極性。
三、收入減少且只能月結。騎手群體背后是一個個家庭，他們對實際到手的收入極為看重，但全職騎手面臨的現狀是：單量少+單價低，導致收入減少，還不如跑眾包，加上工資月結，無法像眾包和小隊一樣可以隨時提現，最終很多認清現實的全職騎手選擇退出。有網友爆料，短短一周，京東外賣某全職騎手群里1/4的人退群，可見適應不了的大有人在。
還有京東騎手剛剛從眾包轉為全職，原本以為是在正常跑單的基礎上，多給上一個五險一金，沒想到事情沒有那么簡單。成為全職騎手第一天，單子比眾包多了不少，收入卻更低了——以前30單能賺300元，現在50單還賺不到。
原本，不少人奔著多勞多得、工作時間自由才去干騎手，就算苦點累點也沒關系。而京東外賣力推的社保福利起初確實讓人心動，但成為合同工后，不僅被條條框框束手束腳，靈活就業變得不再靈活，而且在收入這一核心關切上不增反降，不禁讓全職騎手失望不已。他們一開始以為撿到寶，親身入局之后才發現社保不過是PUA工具而已，看似美好實則是偽福利，直呼瞬間不香了！
打工人心聲：996不是福報，生活才是
曾幾何時，996被部分企業包裝成奮斗者的標配，甚至被稱為“福報”。而勞動者苦于維權成本高昂和法律監管薄弱，只能忍氣吞聲、無奈接受。然而，每周40小時之外的超時工作并不能保證多勞多得，反倒是身心俱疲成為家常便飯，且幾乎沒有工作以外的生活。
超時勞動帶來的不僅是身體透支，更是生命的代價，越來越多不堪加班重負的打工人倒在工作崗位上。近年來，職場猝死事件頻發，抑郁癥、慢性病年輕化等問題日益嚴重，尤其是互聯網行業時不時上演過勞死悲劇，“用命換錢”的模式備受質疑。而強制下班無疑是勞動者的福音，可以減少勞動爭議，更是提振消費經濟的助推器。
或許你會好奇，強制下班與提振經濟有什么關系？其實，國家政策并不局限于綜合整治內卷式競爭，還印發了《提振消費專項行動方案》，明確提出“保障休息休假權益”，畢竟沒有休息何來消費！可喜的是，“996不是福報，生活才是”正成為越來越多人的共識，打工人渴望工作、生活分得開，當從“工作—睡覺—工作”的循環中解脫出來，才有時間去享受生活、消費和陪伴家人。
顯然，長期高強度工作弊大于利，大廠集體身體力行反內卷，第一件事就是規范工作時間制度。相比之下，京東外賣卻將大廠的內卷之風，帶到了原本靈活自由的騎手圈。全職騎手被迫接受996換取社保的做法背道而馳，或難以死心塌地干下去，他們當初被社保吸引而來，最終也將因社保不好拿而去。
必須承認，外賣平臺給騎手上社保是巨大的進步，為廣大騎手注入一針強心劑。但想要真正落到實處，提升他們的職業認同感和安全感，有兩點至關重要：
一、警惕“福利”陷阱。其實，給騎手繳納社保是老生常談的話題，但今年尤為火熱，似乎社保已淪為宣傳工具和商戰籌碼，有點營銷過頭了。打工人都明白，很多公司福利只是吸引勞動者多加班的“鉤子”。從社交媒體的發帖來看，外賣騎手也逐漸意識到，羊毛出在羊身上，免費的是最貴的。五險一金固然好，但若以長期保障為名，行短期剝削之實，則不可取。本質上是為了方便公司管理和做廣告，而不是考慮勞動者的真實需求。長遠來看，這種偽福利注定不得人心。
二、社保決定權應交給騎手。給騎手上社保不僅是錢的問題，還牽涉到諸多細節問題，由于騎手們的境遇和觀念各有不同，平臺為他們做選擇并非最優解，把選擇權交給他們自己才更務實。社保不應成為新的“福報”和大餅，騎手的真實需求是不影響收入和時間自由，在正常跑單的情況下增加一個交社保的選擇權。相比讓少數人擁有完整福利的“特邀方案”，讓多數人獲得基本保障的“普惠方案”更符合當下中國。
結語
“尤其在面對環境和企業的復雜變化時，關鍵是要簡化大腦，我們簡單，世界就簡單，我們復雜，世界也會像迷宮一樣復雜，我們要尋找簡單的答案，馬上行動。”方洪波曾一針見血地指出。
的確，職場簡單、純粹，才符合國家、企業和打工人的切身利益。而在給騎手上社保這件事上，方案一旦“簡單”騎手就會“復雜”，想讓騎手沒有負擔地認領這份福利，就不該有任何偷懶或僥幸心理，要盡可能考慮到復雜現實，多方調研、慎之又慎地推出一份切實可行的方案。
